冰玉阁的玉容皂和身体乳引发的热潮尚未平息,一场更为隐秘的风暴,已在这座繁华城池的最顶层圈子里悄然酝酿……
据说……冰玉阁的东家阿史那,之所以能屡得西域奇物、经营手段如此高超。
并非因其经商天赋异禀,而是其至诚之心感动了西域一位至高无上的神明——般若天女。
天女感其虔诚,遂于梦中现身,授其返璞归真、净化身心之无上秘法。
如今天女悲悯众生,愿借冰玉阁这一方净土,为有缘人开启心理疗愈。
即在特定的禅境之中,天女将引导有缘人直面内心深处的困惑与波澜。
平生积德行善者,或可得天女点拨,明心见性,豁然开朗;
而若曾行差踏错,心有亏欠者,则会在如梦似幻的境遇中受到天女警示。唯有真心忏悔,改过自新,方能涤除业障,重获内心的安宁与平静。
这玄之又玄的说法,精准地击中了那些生活富足却精神空虚,或位高权重却暗藏隐秘的达官显贵心中最柔软、也最脆弱的地方。
谁不渴望得到冥冥之中的指引与肯定?
谁又不惧怕那虚无缥缈却足以令人身败名裂的天谴?
在传言闹得沸沸扬扬的时候,冰玉阁适时地宣布:天女梵音·心理疗愈为会员独享福利。
每位会员皆可免费体验一次初阶疗愈,感受天女梵音之玄妙。
后续若想深入体验,需提前预约,且每次需奉上香火银五百两。
五百两??!
这价格如同一声惊雷,在扬州城的顶流圈层中炸响。
足以在繁华地段置办一处不错宅院的巨资,竟只为了一场虚无缥缈的梦?
然而,极致的昂贵,反而成了极致身份与资格的试金石,将绝大多数好奇者隔绝在外,也使得这项服务愈发显得神秘而高不可攀。
幕后,真正的策划者沈清辞,正冷静如冰地布置着一切。
所谓的心理疗愈室,设在冰玉阁后院最僻静的一间禅房。
房间极尽素净,四壁空空,仅有一席陈旧却洁净的蒲团,一方暗沉的老木香案。
案上供奉着一尊面容模糊、衣袂飘举、颇具异域风韵的天女木雕
这是沈清辞凭借模糊记忆与系统提供的些许图像资料,亲手雕琢,虽略显粗陋,反而更添几分古朴神秘。
而室内长年燃着一种特制的线香,烟气袅袅,如梦似幻……
这香料,才是整个疗愈的核心机密。
沈清辞通过系统数据库的模糊查询和自己大胆的尝试,将曼陀罗花的花粉和果实提炼物,与几种具有安神、致幻效果的本土草药精心配伍,反复调整比例,才制成了这线香。
曼陀罗的剂量被严格控制在一个微妙的平衡点:足以使人精神松弛、意识恍惚,易于接受暗示,又不会立即导致明显的身体伤害或失控。
但沈清辞深知,这种人为制造的幻境,配合巧妙的话术,极易形成强烈的心理依赖,尤其是对那些心有所求、心怀恐惧之人。
疗愈开始时,担任疗愈师的,是一位被沈清辞秘密培训过的胡商老者。
他须发皆白,声音低沉沙哑,带着浓重的异域口音,更符合天女使者的神秘设定。
老者记熟了一套固定的引导话术,内容无非是放松、内观、忏悔、祈愿等。
他会引导客人在静室的蒲团上盘坐,深呼吸,凝视天女雕像模糊的面容,聆听他那带着奇异腔调的、充满暗示性的语言。
在密闭、昏暗、香气缭绕的空间里,随着特制线香的缓缓燃烧,曼陀罗的毒素悄无声息地侵入客人的神经系统。
很快,体验者们呈现出光怪陆离的反应。
一位素以清正自居的官员,在幻境中见天女怒目而视,历数其收受的几笔关键贿赂,甚至清晰地听到天女说出行贿者的名字和金额,吓得他魂飞魄散!
这些数目名字就他知晓,甚至他枕边人都不清楚,天女如何得知?
于是醒来后如惊弓之鸟,竟真的暗中退赔了部分赃款,以求心安。
一位长期被家族倾轧所困的贵妇,则感受到天女温柔的抚慰与鼓励,获得了前所未有的勇气,醒来后竟觉压抑多年的心结似乎松动了几分。
而更多前来寻求刺激的纨绔子弟,则在幻境中体验了极致的享乐,达成了现实中无法实现的愿望,或与姿容绝世的天女相会,沉醉于那无比真实的虚幻满足之中。
那种暂时脱离现实枷锁、无所不能的极致体验,与醒来后回归凡俗的巨大落差,形成了一种强大的心理引力。
曼陀罗的成瘾性开始悄然发作。
那一次免费的体验,如同在干涸的心田滴入一滴甘霖,反而勾起了更深的渴求。
对警示的恐惧,对指引的渴望,对极乐的贪恋,种种情绪交织,使得这些体验者趋之若鹜……
“神乎其神!天女当真显灵!她一眼便看穿了我的困境……”
“五百两?值!简直如同脱胎换骨,飘飘欲仙!”
“下次,必须预约下次!倾家荡产也要再体验一次!”
……
一种精神压片在扬州城的贵族圈逐渐蔓延开来……
没有人知道,那些所谓的天女知音,皆是那些人心中所想的投射。
狂热的口碑,在金字塔顶的小圈子里以爆炸性的速度秘密传播。
心理疗愈的预约顷刻间排到了数月之后,等待名单上密密麻麻,皆是扬州城最显赫的姓氏。
五百两银子的天价,非但不是阻碍,反而成了彰显财力、地位乃至虔诚的勋章。
为了能早日再次沉浸于那亦真亦幻的神启之中,这些贵人们不惜一掷千金,连带冰玉阁的其他消费也水涨船高。
冰玉阁后院那间看似朴素的禅房,俨然成了扬州城的烧金窟。
而对于这一切风暴,都在沈清辞的掌握之中。
远在城郊破庙的沈清辞,翻阅着阿史那秘密送来的、记录着惊人收入的账本。
她脸上不悲不喜,只是嘴角带着一丝微弱笑意。
最肥美的香饵已经投下,那些她重点关注的目标——尤其是太守、盐运使、县令等几家最为跋扈的纨绔子弟,已然深陷其中,难以自拔。
无形的网,正在欲望与恐惧的丝线下,慢慢收紧。
而这一切不同寻常的动向,也未能逃过悦来客栈天字一号房里,那双深邃凤眸的审视。
宇文渊负手立于窗前,夜幕下的扬州城灯火璀璨,却照不进他眼底的深沉。
陈忠刚刚禀报完毕,关于天女梵音引发的隐秘狂热,以及那令人咋舌的收费和贵族们近乎癫狂的反应,都巨细无遗地呈于他的案头。
“心理疗愈?天女梵音?五百两一次?”宇文渊轻声重复,唇角那抹惯常的慵懒笑意渐渐敛去,眸中锐光乍现,如冰层下的暗流。“以虚无缥缈之言,操弄人心欲望,聚敛如此巨富……这已非寻常商贾牟利之术了。”
他转过身,烛光在他俊美的侧脸上投下明暗交织的阴影。
“陈忠,你可知,前朝为何禁绝妖僧妖道?非因其法术真假,而在于其挟鬼神以令众生,聚拢人心,动摇国本!”
“百姓迷信此道,则荒废耕织;官员沉溺此术,则懈怠公务;长此以往,国力空虚,人心涣散,乃祸国之肇端……”
他的声音不高,却带着一种冰冷的重量。
眼前这冰玉阁的所作所为,虽披着风雅疗愈的外衣,但其内核,与那些史书上记载的妖邪之术何异?
只不过更精巧,更隐蔽,也更狠辣——直接动摇帝国的统治根基:那些掌握权力的阶层。
“这个阿史那,或者他背后之人,”宇文渊的目光锐利如刀,“所图恐怕不止是金银。如此手段,如此心机,若任其发展,恐扬州一城之祸。”
一种源于帝王本能的政治警觉,让他嗅到了极其危险的气息。
这已不是值得招揽的奇才,而是必须警惕、需要彻查的隐患。
“加派人手……”他沉声吩咐陈忠,语气不容置疑,“给朕盯紧冰玉阁,尤其是那间禅房进出之人,以及银钱流向。”
“朕要看看,这借天女之名兴风作浪的,究竟是哪路神仙。隐秘行事,切勿打草惊蛇。”
“是!”陈忠领命,悄无声息地退入阴影之中。
宇文渊重新望向窗外那片奢靡的灯火,眼神幽深。
这位天女,他的目的究竟是什么?
倘若是为了动摇国之根本,那他定然不会放过这个祸害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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