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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3章

夺冠后的日子,时光过得很分裂。

白天,他还是那个普通的小学六年级学生:上课偷偷看四驱车杂志,下课和何嘉嘉满操场疯跑,数学考试勉强及格,语文作文憋不出三百字。

但晚上,当房门关上,棋盘摊开,他就变成了另一个人——或者更准确地说,变成了“褚嬴的学生”。

褚嬴开始系统地教他。从最基本的“金角银边草肚皮”布局理论,到复杂的定式变化;从简单的死活题,到官子计算。每晚两小时,雷打不动。

时光学得很吃力。围棋太难了,比四驱车难一百倍,比数学题难一千倍。那些变化像无穷无尽的迷宫,他刚摸到一点门道,就发现后面还有更深奥的东西。

但他没放弃。

因为褚嬴教得认真,也因为……他想弄明白,自己赢俞亮的那盘棋,到底是怎么回事。

“褚嬴,那天决赛,你下到中盘时,为什么要在那里‘点’一手?”时光指着复盘的棋谱问,“明明可以直接‘飞’进去,不是更凶吗?”

“凶不等于好。”褚嬴的虚影悬浮在棋盘上空,手指虚点,“你看,如果我‘飞’,他会‘靠’。然后我们‘扳’,他‘断’。局部会形成复杂的对杀,虽然我们可能赢,但会损了外面的厚势。”

他摆出变化图:“而‘点’这一手,看似温和,实则是在试探。他如果应,我们就顺势加强;他如果不应,我们再‘飞’进去,时机更好。”

时光看着棋谱,恍然大悟:“所以……你在下‘点’的时候,已经算到了后面十步?”

“不止十步。”褚嬴微笑,“棋手要对整盘棋的流向有感觉。就像看一条河,你要知道它从哪里来,要到哪里去,中间会遇到什么阻碍,如何绕开或冲垮。”

时光似懂非懂,但他努力去记,去理解。

学棋的第二周,时光第一次靠自己赢了一盘棋——对手是吴迪,在学校围棋社活动时下的九路小棋盘。他用了褚嬴教的一个“小雪崩”定式变招,中盘抓住吴迪的一个失误,吃掉了大龙。

虽然只是九路小棋盘,虽然吴迪的棋力不强,但时光兴奋得一晚上没睡好。

“是我自己赢的!是我自己!”他对着镜子说,眼睛亮晶晶的。

褚嬴飘在旁边,欣慰地笑:“小光进步很快。照此下去,不出三年,你便能与那俞亮真正一战。”

“三年?”时光撇嘴,“太久了!”

“棋道漫漫,急不得。”褚嬴说,但眼神里也有期待。

然而,平静的学习时光没有持续太久。

夺冠后的第三周,一个消息在围棋圈里悄悄传开:俞晓旸九段在某个围棋网站上,用“观棋不语”的ID,向“褚嬴”发出了对局邀请。

时间是本周六晚上八点,不限时,分先。

这个消息是吴迪告诉时光的。周五放学后,吴迪神秘兮兮地把时光拉到一边:“你听说了吗?俞晓旸九段要和你下棋!”

时光手里的四驱车差点掉地上:“什、什么?!”

“网上都传疯了!”吴迪激动得脸都红了,“俞九段说,看了你赢俞亮的那盘棋,觉得你的棋风很有意思,想和你切磋一局!他专门注册了账号,就为了找你下棋!”

时光脑子嗡嗡响。俞晓旸?棋圣?要和他下棋?

“可、可我怎么和他下?我又不会上网下棋……”

“我教你啊!”吴迪拍胸脯,“去网吧!我请客!这种机会千载难逢啊时光!能和世界冠军下棋,多少人梦寐以求!”

时光晕晕乎乎地回到家。晚饭时,妈妈说了什么他完全没听进去。吃完饭,他锁上房门,声音都在抖:“褚嬴……俞晓旸……要和你下棋。”

正在研究一本现代棋谱的褚嬴抬起头,虚影瞬间凝实:“当真?”

“吴迪说的,应该……应该是真的。”

褚嬴沉默了。但他的虚影在剧烈波动,像风吹过的烛火。

“千年了……”他低声说,声音里有无法抑制的颤抖,“我终于……终于能与此世最强手对弈了。”

时光看着这样的褚嬴,忽然感到陌生。那种眼神——狂热、渴望、不顾一切——让他想起夺冠那天,褚嬴看到奖杯时的表情,但又更深、更偏执。

“小光,”褚嬴转向时光,眼睛亮得吓人,“周六晚上,我们去下这盘棋。”

“可是……”

“没有可是!”褚嬴打断他,“这是我等待千年的机会!与当代棋圣对弈,或许……或许我能从中窥见‘神之一手’的踪迹!”

时光被他的气势镇住了,只能点头:“好、好吧……”

周六晚上七点半,时光以“去吴迪家看学习资料”为借口出门,在约定好的网吧门口和吴迪汇合。

网吧里烟雾缭绕,键盘敲击声噼里啪啦。吴迪熟门熟路地开了两台机子,帮时光登录围棋网站。

“你的账号叫什么?”吴迪问。

时光看向身边的褚嬴。褚嬴沉吟片刻:“便叫‘褚嬴’。”

“褚嬴?”吴迪敲键盘,“好名字!有古风!”

账号登录,果然看到“观棋不语”发来的对局邀请。时间是八点整,还有二十分钟。

网吧角落里,时光坐在电脑前,心跳如鼓。屏幕上是一个虚拟的棋盘界面,黑子白子清晰分明。右上角显示对手信息:观棋不语,职业九段,胜率92.7%。

褚嬴飘在时光身后,虚影几乎贴在了屏幕上。他死死盯着那个ID,像饥饿的人看到食物。

“小光,时间到了。”褚嬴的声音异常平静,但时光能听出那平静下的激流。

八点整,对局开始。

猜先,时光(褚嬴)执黑。

第一步,黑棋落在右上角星位。

几乎同时,白棋落在左下角星位。

没有寒暄,没有客套,棋局直接开始。

前二十手,双方都下得很常规。星位、小目、守角、挂角,像两位武林高手在试探对方的深浅。

但二十手之后,棋风陡变。

俞晓旸的白棋开始展现出世界冠军的实力。一手轻灵的“肩冲”,打破了黑棋在右边的阵势;紧接着一手深远的“吊”,窥视着黑棋左上角的薄味。

褚嬴全神贯注。他的虚影几乎凝固,只有手指在虚空中快速点划,计算着每一种变化。

“他这一手……意在沛公。”褚嬴低声说,“表面是侵消,实则是为了引动中腹。小友,我们在这里‘镇’一手,不能让他太舒服。”

时光落子。他的手指在颤抖,但棋子落得很稳。

接下来的棋局,让在旁边观战的吴迪目瞪口呆。

他看不懂了。

那些棋步——黑棋的应对,白棋的反击,中腹的纠缠,边角的劫争——已经完全超出了他的理解范围。他只知道每一步都在刀尖上跳舞,每一手都暗藏杀机。

“这、这真是两个人在下棋吗?”吴迪喃喃自语,“我感觉在看两个神仙打架……”

时光没听见。他的全部心神都集中在棋盘上,集中在脑海里褚嬴的声音里。

那声音越来越快,越来越密,像暴风雨。

“左上角,三三位‘点’!他要挡就让他挡,我们转身在这里‘飞’!”

“中腹这一‘刺’不能不应!应了之后立刻在这里‘跳’,加强联络!”

“右下角的劫不能打!价值太小!放弃,转战左边!”

时光的手指在鼠标上点击,棋子一颗颗落下。他的额头渗出细汗,后背湿透了。

这盘棋的压力,比少儿围棋大赛决赛大一百倍。俞晓旸的棋像一张无形的网,慢慢收紧,每一手都在挤压黑棋的空间。

而褚嬴在挣扎,在反击,在寻找破网而出的机会。

进入中盘,棋局进入最激烈的阶段。白棋在右上角制造了一个天下劫,劫材遍布全盘。

“这个劫……不能输。”褚嬴的声音已经有些嘶哑,“输了,实地差距就拉开了。小友,找劫材,找最大的劫材!”

时光的手在发抖。他看着棋盘,大脑一片空白。劫材?什么劫材?在哪里?

“这里!”褚嬴急道,“左下角这个‘扳’!他必须应,否则角部不活!”

时光找到那个位置,点击,落子。

俞晓旸果然应了。劫争继续。

你来我往,一共打了七个回合的劫。每一次找劫材,都是对全局判断的考验;每一次应劫,都是对形势的重新评估。

最终,劫争以黑棋消劫、白棋在右边连走两手告终。局势依然胶着,但黑棋的负担更重了。

官子阶段,褚嬴展现出恐怖的算力。他在边边角角搜刮,每一手都走在当前局面下价值最大的地方。

但俞晓旸也不遑多让。作为世界冠军,他的官子功夫早已臻化境。

棋盘上的空越来越少,胜负越来越细微。

最后一手落下,棋局结束。

时光瘫在椅子上,像刚跑完一万米。他浑身湿透,手指僵硬得几乎动不了。

“数目吧。”褚嬴的声音很轻,带着疲惫。

吴迪赶紧凑过来,帮时光点击“数目”按钮。电脑自动计算,数字跳出来:

黑棋,184子。

白棋,177子。

黑胜7目半。

时光赢了。

他赢了俞晓旸,赢了棋圣,赢了世界冠军。

但网吧里一片死寂。吴迪张大了嘴,发不出声音。旁边几个偷偷观战的人也呆若木鸡。

赢了?一个小学六年级的孩子,在网上赢了俞晓旸九段?

这……这可能吗?

电脑屏幕上,“观棋不语”发来一句话:“精彩的一局。阁下棋力深不可测,不知师承何人?”

时光看向褚嬴。

褚嬴盯着屏幕,虚影在剧烈波动。他的眼睛里有狂喜,有满足,还有一种……近乎疯魔的光。

“神之一手……我看见了……我看见了……”他喃喃自语,“就在刚才,中腹那手‘跳’的时候……我看见了那条路……那条通往至高境界的路……”

“褚嬴?”时光感到不安。

褚嬴猛地转向时光,抓住他的肩膀——尽管是虚影,时光却感到一股寒意。

“小光!继续!继续下棋!和更强的人下!我要找到它!我一定要找到‘神之一手’!”

他的声音太激动,太狂热,把时光吓到了。

“我、我累了……”时光小声说。

“累?怎么能累!”褚嬴几乎是在吼,“这是千年一遇的机会!我们刚刚和当代棋圣下了一局!我们赢了!这说明什么?说明我们离‘神之一手’更近了!”

他飘到电脑前,指着屏幕:“你看!他在问你的师承!他在认可你!小光,我们继续!再约他下一局!不,约更强的!韩国棋手!日本棋手!我要和全世界的高手对弈!”

时光看着这样的褚嬴,心里涌起一股寒意。

这个人……不,这个魂,他的眼里只有棋,只有“神之一手”。其他的——时光的感受,时光的疲惫,时光的人生——都不重要。

“我想回家了。”时光站起来,声音很轻,但很坚定。

褚嬴愣住了:“小光?”

“我说,我想回家了。”时光重复,开始收拾东西。

吴迪终于反应过来,结结巴巴地说:“时、时光……你刚才……赢了俞晓旸?”

“嗯。”时光应了一声,背上书包,“吴迪学长,今天谢谢你。我要回去了。”

“可、可是……”吴迪指着屏幕,“俞九段还在等你回话……”

“你帮我回吧。”时光说,“就说……谢谢指教。”

他转身走出网吧,没有回头。

褚嬴追了上来,飘在他身边,语气急切:“小光,你这是怎么了?我们刚刚赢了世界冠军!这是大喜事!我们应该庆祝,应该……”

“应该什么?”时光忽然停下脚步,转身看着褚嬴。

街灯昏暗,少年的脸上有泪光。

“应该继续下棋?应该继续帮你找‘神之一手’?”时光的声音在颤抖,“褚嬴,我问你……对你来说,我到底是什么?”

褚嬴僵住了。

“是朋友?是学生?还是……”时光的声音哽咽了,“还是只是你的‘手’?一只能帮你下棋、帮你实现愿望的手?”

“小光,我……”

“你从来没问过我想不想下棋!你从来没问过我累不累!”时光的眼泪终于掉下来,“你只关心能不能找到‘神之一手’!只关心能不能赢更强的对手!那我呢?我只是个工具,对吧?”

“不是这样的……”褚嬴想解释,但他发现,自己说不出反驳的话。

因为时光说的是事实。

这一年来,他确实把时光当成实现愿望的工具。教他棋,是为了让他能更好地帮自己下棋;关心他,是为了维持这种“合作关系”。

内心深处,他从未真正把时光当成一个独立的、有自己人生的人。

千年执念,早已磨灭了他太多人性。

“对不起……”褚嬴低声说。

“对不起有什么用?”时光擦掉眼泪,声音却更冷了,“你道歉,然后呢?继续把我当工具?继续逼我下棋?”

他深吸一口气,看着褚嬴的眼睛:“我不想再这样了。我不想再当你的‘手’。我想……我想自己下棋,为自己下棋。”

褚嬴的虚影在颤抖:“小光,你棋力尚浅,若没有我……”

“那我就慢慢学!”时光打断他,“一年学不会就学两年,两年学不会就学十年!哪怕我一辈子都下不过俞亮,哪怕我一辈子都只是个业余棋手,那也是我自己的棋!”

街灯把两人的影子拉得很长。深秋的夜风很冷,吹得时光打了个寒颤。

褚嬴沉默了很长时间。最后,他轻声问:“所以……你要放弃围棋?”

时光的拳头握紧了。指甲陷进掌心,很疼。

“我不放弃围棋。”他一字一句地说,“我放弃的……是你。”

这句话像一把刀,刺穿了褚嬴。

虚影剧烈波动,几乎要消散。褚嬴的脸上露出痛苦的表情——不是身体上的痛苦,是灵魂被撕裂的痛苦。

“小友……你当真……”

“当真。”时光转身,往家的方向走,“以后……不要再找我了。”

他没有回头。

所以他没看见,褚嬴的虚影站在原地,一点点变得透明,一点点消散在夜风中。

也没看见,褚嬴最后看他的眼神——那里面有千年的孤独,有被抛弃的绝望,还有一种……终于意识到自己错了的醒悟。

时光走得很慢,每一步都很重。

他在等。等褚嬴追上来,等褚嬴说“我错了,我会改”,等褚嬴像以前一样,飘在他身边,絮絮叨叨地讲棋。

可是没有。

走到家门口时,时光终于忍不住回头。

空荡荡的街道,只有落叶在风中打转。

褚嬴真的走了。

时光靠在门上,慢慢滑坐在地上。他把脸埋进膝盖,无声地哭泣。

他知道自己说了很重的话。他知道自己伤了褚嬴的心。

但他不后悔。

因为如果不这样,他会被褚嬴的执念吞噬,会变成一具只知道下棋的空壳。

他爱围棋,但他更想……成为自己。

第二天是周日。

时光醒来时,眼睛肿得像核桃。妈妈问他怎么了,他说做噩梦了。

一整天,他把自己关在房间里。棋盘还摊在桌上,棋子还装在罐子里,但那个古装的虚影,再也没有出现。

时光试着喊:“褚嬴?”

没有回应。

“褚嬴,你在吗?”

寂静。

“褚嬴……我昨天说的话……太重了……对不起……”

还是寂静。

时光坐在棋盘前,拿起一颗黑子,放在星位上。然后拿起白子,放在对角星位。

他记得褚嬴教他的第一课:“围棋是两个人的游戏。一个人下,叫‘打谱’,不叫下棋。”

可是现在,他只有一个人了。

傍晚,时光做了一个决定。

他抱起棋盘——那个从爷爷仓库里找到的旧棋盘,走到后院。然后,举起,用力砸在地上!

“咔嚓!”

厚重的木质棋盘裂成两半。棋罐滚落,棋子洒了一地,黑白混杂。

时光看着碎裂的棋盘,眼泪又涌上来,但他咬着嘴唇没哭出声。

再见,褚嬴。

再见,那段被当成工具的日子。

我会继续下棋,但要用我自己的方式。

他转身回屋,没有再看那堆碎片一眼。

他不知道的是,在棋盘碎裂的瞬间,一缕几乎看不见的青烟从裂缝中飘出,在空气中盘旋片刻,然后消散了。

那是褚嬴最后的灵识——在契约载体被毁、又被时光明确拒绝后,终于支撑不住,陷入了最深沉的沉睡。

也许永远不会再醒来。

也许……会在未来的某一天,因为某个契机,再次苏醒。

谁知道呢?

时光回到房间,从抽屉里拿出那本《趣味死活题》,翻开第一页。

“从今天开始,”他对自己说,“我要自己学棋。”

窗外,夕阳西下,又是一个平凡的黄昏。

而在城市的另一端,俞亮坐在电脑前,一遍遍复盘父亲输给“褚嬴”的那局棋。他的眼睛布满血丝,但眼神越来越亮。

“我会找到你的。”他低声说,“不管你是谁,不管你在哪里。我会变得更强,强到能看清你所有的棋,强到……能赢你。”

他关掉电脑,拿起书包,走向道场。

从今天开始,他每天要多练三小时棋。

3年。

时光给自己定下一个期限:3年不碰围棋。

不是因为恨,而是因为……他需要时间。需要时间忘记褚嬴,需要时间成长,需要时间找到自己下棋的理由。

他把棋盘碎片收进纸箱,塞进床底最深处。

他把围棋书锁进柜子。

他退了学校围棋社。

他对所有问他“为什么不下棋了”的人说:“没意思,不想下了。”

只有一个人,看穿了他的谎言。

周一放学,林澜在校门口等他。

“聊聊?”她说。

时光犹豫了一下,点头。

两人走到学校后的小公园,坐在长椅上。深秋的公园很安静,梧桐叶落了一地。

“棋盘碎了?”林澜问,没有看时光。

时光浑身一震:“你……你怎么知道?”

“猜的。”林澜转头看他,眼神平静,“那天在网吧,我看到了。”

时光瞪大眼睛:“你也在网吧?”

“路过。”林澜简略地说,“看到你在下棋,看到你赢了,看到你……哭着跑出来。”

时光低下头,手指绞在一起。

“很难过吧?”林澜的声音很轻。

时光的眼泪又涌上来,但他努力憋回去:“嗯。”

“后悔吗?”

时光沉默了很久,才说:“不后悔。”

林澜点点头,没有再问。她看着远处玩耍的孩子们,忽然说:“我爷爷说过,围棋像人生。有时候你要‘弃子’,放弃一些东西,才能得到更重要的东西。”

“我弃掉的是褚嬴。”时光低声说,“但我得到的是什么?我不知道。”

“你得到的是选择的权利。”林澜说,“现在,你可以选择什么时候下棋,为什么下棋,和谁下棋。而不是被一个千年的执念推着走。”

时光愣住了。

选择的权利。

是啊……以前,是褚嬴要他下棋,是奖品要他下棋,是别人的期待要他下棋。

现在,他可以自己选择了。

“可是……”时光的声音有些茫然,“如果我自己选……我还想下棋吗?”林澜没有回答。她站起来,拍了拍身上的落叶:“这个问题,只有你自己能回答。也许需要一天,也许需要一年,也许需要……3年。”

她转身离开,走了几步,又停下,没有回头:“时光,围棋不会跑。它就在那里,等你准备好。”

时光坐在长椅上,看着林澜的背影消失在公园门口。

天渐渐黑了。路灯一盏盏亮起,昏黄的光晕笼罩着秋日的公园。

时光站起来,慢慢往家走。

他的脚步很慢,但每一步都很稳。

3年。

他会用这3年长大,用这3年想清楚,用这3年……找到自己。

然后,如果他还想下棋,他会回来的。

带着自己的棋,自己的心,自己的路。

夜色渐浓,城市灯火通明。

某个角落,破碎的棋盘静静躺在纸箱里,等待着不知是否还会到来的修复。

另一个角落,少年在道场里落子如飞,眼神坚定如铁。

还有一个角落,转学生合上手中的书,望向窗外的星空。

三条线,暂时平行。

但总有一天,他们会再次相交。

在棋盘上。

在人生里。

在那些落子无悔的时光中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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