傍晚时分,林西离下楼到厨房准备帮霍奶奶准备晚餐。
霍奶奶却把她推出厨房:“去逛逛,别总闷在屋里,把心事都霉出黑斑了,晚点再回来吃饭,说好了你洗碗的。”
林西离推托不过,她没有去开那辆新买的电动车。
她漫无目的地在青石板街道上闲逛,这是她多年来第一次如此无所事事地逛街。
在香江市,她的生活被法医工作和家族无形的压力填满,像一只不停旋转的陀螺。
没有时间和心情像普通女孩一样,悠闲地浏览橱窗,挑选喜欢的小物件。
她看着那些颇具地方特色的手工编织品、染布、竹器,觉得新奇,遇到合眼缘的,便随手买下,是一种从未有过的放松体验。
“快来人啊!有人晕倒了!”
“哎呀,吐白沫了,是不是发羊癫疯了?”
“快打120!”
人群迅速围拢,惊慌的议论声此起彼伏。
林西离本能的反应是避开麻烦,她不是临床医生,没有救治活人的经验,也不想引人注目。
她下意识地后退了半步,准备绕道而行。
可是,脚步却像被钉住了一样。
地上躺着一个约莫五十岁左右的中年男人,身体微微抽搐,口唇周围确实有白色泡沫状分泌物。
围观的人群喊着“羊癫疯”,林西离却捕捉到了一些容易被忽略的细节——男人面色潮红,伴有轻微的荨麻疹样皮疹,呼吸似乎有些急促困难。
法医的职业操守,那种对异常体征的敏锐洞察和对真相的探究本能,已经深深烙印在她的骨子里。
她不会治人,但她会验,会观察,会分析。
内心的挣扎只持续了几秒。
她深吸一口气,拨开人群,快步走了过去。
“让一下,我是医生。”她沉声说道。
在这种紧急情况下,一个明确的身份标识能更快地获取信任和配合。
她在男人身边蹲下,无视周围惊疑不定的目光。
她没有去把脉,也没有做心肺复苏,而是做了一個让所有人都意想不到的举动——她伸出食指,极其迅速地沾了一点男人嘴角的泡沫,凑近鼻尖闻了闻。
一股极其轻微的、若有若无的杏仁味!
这个发现让她心头一凛。
结合男人潮红的脸色、皮疹和呼吸困难的迹象,一个可能性极高的诊断在她脑海中形成。
她立刻抬头,对周围慌乱的人群清晰地说道:“他不是癫痫,这是严重的食物过敏引发的中毒性休克,很可能伴有喉头水肿,需要立刻肾上腺素抢救,否则有窒息危险。等县里的救护车过来恐怕来不及了,谁有车?赶紧送卫生院!”
就在这时,一个低沉而熟悉的声音在她身后响起:“怎么回事?”
林西离回头,只见霍南琛不知何时也来到了人群外围。
他显然是刚下班回来,眉头微蹙地看着地上的情况和蹲在那里的她。
不等林西离回答,旁边有认识霍南琛的镇民立刻七嘴八舌地解释:“霍医生,你来得正好,这老李突然倒了,吐白沫,这位姑娘说是食物中毒过敏!”
霍南琛的目光迅速扫过地上的患者,然后落在了林西离身上,那眼神深邃,带着一丝极淡的惊讶。
“我的车就在旁边!”一个镇民喊道。
“来不及了,用警车!”另一个声音响起。
只见小镇派出所的李队长也闻讯赶了过来,他行事果断,立刻指挥随行的辅警,“快,帮忙抬人上警车,拉警笛,直接送卫生院急救室!”
“我打电话给卫生院做好准备。”霍南琛对李队长说道。
李队长:“那麻烦霍医生了!”
最后在李队长的指挥下,众人合力将昏迷的中年男人抬上了警车。
警笛尖锐地鸣响起来,车子朝着卫生院方向疾驰而去。
人群渐渐散去,议论着刚才惊险的一幕,不少人向林西离投来好奇和敬佩的目光后。
最后,现场只剩下林西离和霍南琛。
霍南琛看着她,问道:“你是医生?”
他刚才清楚地听到了她对病情的判断,那不仅仅是普通人的常识。
林西离淡然回答:“不是。”
霍南琛双眸注视着她,他想起她之前问及碘131时表现出的理解力。
想起她身上那种与周遭环境格格不入的疏离和沉静,以及刚才那精准、甚至有些大胆的,沾取呕吐物闻嗅判断方式……
一个职业形象在他脑海中逐渐清晰。
“你是法医?”他肯定地问道。
林西离怔了一下,没想到他能这么快猜出来。
她点了点头,没有否认:“是。”
霍南琛脸上露出了了然的神情,他接着问:“因为甲亢,手抖,所以暂时被停职了?”
林西离这回是真的有些惊讶了。
她停职的事情并没有告诉他,他仅凭她是法医,以及患有甲亢这两点,就迅速而准确地推断出了她目前的处境。
这个男人,不仅医术自信,观察力和逻辑推理能力也相当惊人。
她看着他,没有承认也没有否认,但那沉默本身,就是一种答案。
霍南琛没有再追问下去。
他只是淡淡地说了一句:“判断得很准确,食物过敏引发喉头水肿,抢救不及时死亡率很高,你救了他一命。”
说完,他朝她微微颔首,算是道别,然后转身,朝着停车场方向走去。
他大概是担心那个病人的情况,开车赶回去看看。
林西离站在原地,看着霍南琛挺拔的背影消失在街角,晚风吹拂着她的发丝。
心里有种奇异的感觉。
在这个陌生的小镇,她隐藏的身份,因为她刻在骨子里的职业本能,竟然以这样一种意外的方式,被他轻易地窥破了一角。
他知道了她是法医,知道了她被停职。
那么,他会不会也因此,更加理解她选择碘131时的那份犹豫和孤注一掷?
林西离甩了甩头,至于他是否真的会理解,又有什么关系?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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