但陈煊却浑身一震,整个人如同被电流击中!
他猛地低下头,死死地盯着女儿的手。
错觉吗?
一定是自己太累了,产生的错觉。
他不敢相信,又或者说是不敢抱有希望。
他怕希望越大,失望就越大。
他屏住呼吸一动不动,全部的感官都集中在了与女儿相握的那只手上。
一秒。
两秒。
三秒。
时间仿佛在这一刻被无限拉长。
就在他几乎要放弃的时候,那微弱的触感,再次传来!
这一次,他真真切切地感觉到,女儿的食指,在他的掌心,轻轻地蜷缩了一下。
陈煊的眼睛瞬间睁大,心脏狂跳得几乎要从胸腔里蹦出来!
他猛地抬起头,看向女儿的脸。
正对上那双缓缓睁开的,熟悉的双眼!
它睁开了!
它真的睁开了!
“霖霖!”
陈煊发出一声压抑不住的惊呼,声音因为激动而剧烈地颤抖。
“霖霖!你醒了!你终于醒了!”
他欣喜若狂,几乎要当场跳起来。
他想拥抱女儿,却又怕碰到她身上的各种管子。
他想大喊,却又怕吓到她。
最终,他只是手忙脚乱地扑到床头,狠狠地按下了那个红色的紧急呼叫铃!
“医生!医生!我女儿醒了!她醒了!”
他对着呼叫器,语无伦次地大喊。
很快,重症监护室的门被推开。
头发花白的老医生带着几个护士匆匆赶了进来。
他们看到睁着眼睛的陈天霖,脸上也都露出了惊讶的神色。
“快!检查生命体征!”
“血压正常!”
“心率平稳!”
“血氧饱和度98%!”
医生和护士们立刻对陈天霖进行了一系列详细的检查。
陈煊被暂时请到了病房外,他焦急地在走廊里来回踱步,一颗心悬在嗓子眼。
过了十几分钟,老医生终于走了出来,摘下了口罩。
他的脸上,带着一丝掩饰不住的喜悦,和一丝凝重。
“奇迹,陈先生,这真是个医学上的奇迹。”
老医生感叹道。
“你女儿的生命体征已经完全平稳,身体的各项机能,也都在以一个非常好的速度恢复。”
“太好了!谢谢医生!谢谢你们!”
陈煊激动得有些语无伦次,他冲上去握住老医生的手,不停地道谢。
“但是……”
老医生话锋一转,让陈煊的心瞬间又提到了嗓子眼。
“陈先生,你先别高兴得太早。”
“你女儿的身体虽然在康复,但她的大脑,似乎启动了另一种我们不愿看到的保护机制。”
陈煊脸上的笑容僵住了。
他跟着医生重新走进病房,看到女儿陈天霖,只是睁着一双大眼睛,呆呆地望着雪白的天花板。
无论陈煊怎么呼唤她的名字,无论护士怎么在她眼前晃动手指。
她都没有任何反应。
不哭,不笑,不言不语。
就像一个被抽走了灵魂的,精致的陶瓷娃娃。
老医生叹了口气,沉重地解释道:
“这是创伤后应激障碍,也就是PTSD的一种极端表现。”
“在医学上,我们称之为心理性失语,或者分离性漫游。”
“简单来说,就是她在遭受了巨大的,无法承受的创伤后。”
“她的大脑为了保护自己,选择性地切断了与外界的一切情感和语言连接。”
“她的灵魂,把自己锁起来了。”
“想要让她恢复,普通的药物作用非常有限。”
“必须依靠最顶级的心理医生,用最专业的方法,像剥洋葱一样,一层一层地,慢慢打开她的心扉。”
“否则,她可能一辈子,都会是这个样子。”
顶级……心理医生……
陈煊感觉自己刚刚升到天堂的心,瞬间又坠入了冰窟。
他喃喃地重复着这几个字,立刻掏出手机,手指颤抖地在搜索框里输入。
南城,顶级,心理医生。
第二天上午,一缕阳光透过病房的窗户,洒在地板上。
病房的门被轻轻推开。
一个穿着一身剪裁得体的米色风衣的女人走了进来。
她约莫二十七八岁的年纪,身材高挑匀称。
一头乌黑的长发在脑后干练地挽起,露出光洁的额头和天鹅般修长的脖颈。
鼻梁上架着一副精致的无框眼镜,镜片后的那双眼睛,清冷而理智,仿佛能看透人心。
她的五官很精致,皮肤白皙,天生就带着一种疏离感。
整个人就像一株生长在雪山之巅的蓝色鸢尾,美丽,冷傲,又充满了距离感。
她就是林清蓝。
陈煊在一夜之间,几乎打爆了南城所有知名心理诊所的电话。
最终通过一个老同学的关系,用三倍于市场价的重金。
才请动了这位在儿童与青少年心理创伤领域,被誉为天才的林医生。
林清蓝走进病房,高跟鞋踩在地板上,发出清脆的声响。
她没有像其他医生一样,先去查看病床上的陈天霖。
反而将她那双带着审视意味的眸子,投向了守在床边,一夜未睡眼窝深陷,满脸胡茬的陈煊。
“陈先生是吗?我是林清蓝。”
她的声音,像她的名字一样,清冷,干净,不带一丝多余的情绪。
“林医生!您终于来了!”
陈煊像是抓到了最后一根救命稻草,急切地站了起来迎上前去。
“您快帮我看看我女儿,她……”
“不急。”
林清蓝却抬起一只手,轻轻打断了他。
她的动作优雅而从容,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专业气场。
“在对患者进行心理评估之前,我需要先了解监护人的情况。”
她从随身的皮包里,拿出一个素雅的笔记本和一支银色的钢笔。
“陈先生,请问在你女儿遭遇不幸前的半年里,你平均每周,和她共进晚餐几次?”
陈煊一愣。
他没想到,这位大名鼎鼎的心理医生,问的第一个问题,竟然是这个。
这个问题,像一把猝不及不及防的锥子,狠狠地扎在了他的心上。
他张了张嘴,脑海里飞速地回忆。
加班,出差,应酬……
那些他曾经以为是为这个家奋斗的证据,此刻却都变成了让他无地自容的罪证。
他想了很久,才艰难地,用一种近乎羞愧的声音回答:
“工作……工作比较忙。”
“有时候……一周也……没有一次。”
林清蓝似乎对这个答案并不意外,她平静地在笔记本上记录着,然后问出了第二个问题。
“那么,你知道她最好的朋友是谁吗?”
陈煊再次语塞。
朋友?他只知道女儿性格内向,好像没什么朋友。
他摇了摇头。
林清蓝的笔尖在纸上划过。
“她最近一次,是因为什么事情哭过?”
陈煊的心,像是被重重捶了一下。
他想起来了,大概是两个月前,女儿说新买的球鞋丢了,回来的时候眼睛红红的。
当时他只当是小孩子丢了东西难过,还安慰她说爸爸再给你买一双。
现在想来,那双被他随口承诺的鞋子,竟然是女儿用烟头烫伤自己的手臂,才换来的不想让他担心的伪装!
他的喉咙像是被什么东西堵住了,一个字也说不出来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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