神都府尹张敬明的府邸,晚膳正酣。
作为八品法相境高手,又是神都府尹。
他今日难得没有应酬,回到家中,妻子已备好几样他爱吃的小菜。
张敬明夹起一块东坡肉,肥而不腻,入口即化,正要夸赞妻子手艺又有长进。
一个穿着神都府衙役服饰的年轻人,脚步匆忙地穿过庭院,在饭厅门口被管家拦下。
“老爷,府衙有急报。”管家躬身进来,低声说道。
张敬明放下筷子,眉头微皱。
“何事如此慌张?”
“让他进来。”
那年轻衙役快步走进饭厅,单膝跪地,头埋得很低。
“启禀府尹大人,一刻钟前,巡街的弟兄发现有人在暗巷中被打,伤得不轻。”
张敬明端起茶杯,吹了吹热气。
“打人者呢?”
“跑了。”
“跑了?”张敬明的声音沉了下去,“那就把打人者抓起来。大乾养你们是做什么的,吃干饭的吗?”
他将茶杯重重顿在桌上。
“查!给我查!神都之内,天子脚下,还有这等狂徒!”
年轻衙役的头埋得更低了,声音带着一丝颤抖。
“大人,被打的人……身份不一般。”
“哦?”张敬明来了点兴趣,“谁家的公子哥儿,喝多了争风吃醋?”
衙役咽了口唾沫。
“是……是安乐王府的独子,洛丰少爷。”
张敬明端茶杯的手停在半空。
他缓缓将茶杯放回桌上,身体微微前倾。
“你再说一遍,是谁?”
“安乐王,洛康之子,洛丰。”
饭厅里安静下来。
张敬明的妻子挥了挥手,示意旁边的仆人带着孩子先退下。
张敬明盯着那个衙役,一字一句地问。
“可有线索?”
衙役从怀中取出一份卷宗,双手奉上。
“大人,属下们不敢怠慢,立刻封锁了现场,并询问了周边的商户。”
“有目击者称,在事发前,看到洛丰少爷从广德楼出来。”
“我们查了广德楼这几日的记录,发现两日前,洛丰少爷曾在楼里与人发生过口角,抢了一间雅间。”
“被抢雅间的……是……”
“说!”张敬明低喝一声。
“是九十六皇子洛尘殿下,一百公主洛璃殿下,还有护国公府的蒙战少爷,文成公府的魏诗雨小姐,以及……镇国公府的秦天少爷。”
哐当。
张敬明手中的玉筷掉在地上,摔成两截。
他仿佛没有察觉,只是死死盯着那份卷宗,脸上的血色一点点褪去。
洛尘,皇后的儿子。
洛璃,人皇最宠爱的女儿。
蒙战,护国公蒙武的宝贝憨孙。
魏诗雨,文成公魏图的心肝宝贝孙女。
秦天,镇国公秦战那名动神都的麒麟儿。
安乐王洛康,十一品不灭境的亲王,人皇的亲弟弟。
这些名字,每一个都像一座大山,压得张敬明喘不过气。
他猛地从椅子上站起来,丝绸官袍的下摆挂住了椅角,他却浑然不觉,用力一扯。
刺啦。
衣袍被撕开一道口子。
他没有理会妻子的惊呼,开始在饭厅里来回踱步,脚步又急又重,踩得地板咚咚作响。
“一帮小祖宗……”他嘴里念叨着,“这叫什么事……这叫什么事!”
他停下脚步,看向衙役。
“现场除了洛丰,还有别的痕迹吗?”
衙役想了想,回答道。
“地面有被重物砸裂的痕迹,空气中……似乎残留着一股阵法的波动,还有一股……火焰的气息。”
重物,蒙战的护国戟。
阵法,魏诗雨的诗意盎然图。
火焰,洛璃公主的凤凰鞭。
全对上了。
张敬明感觉自己的后背已经湿透。
这案子,怎么判?
把公主皇子和三国公的后代抓起来审问?他不敢。
跟安乐王说你儿子活该,我们管不了?他更不敢。
“把案子交给刑部!”他脑中闪过一个念头。
不行不行。
他立刻摇头,自己否定了自己。
刑部尚书包铁心,那是块茅坑里的石头,又臭又硬。
他眼里只有律法,没有人情。
这案子到了他手里,他真敢把公主皇子请去刑部大堂喝茶。
到时候,人皇和皇后怪罪下来,他包铁心十品高手,脖子硬,顶得住。
自己这个神都府尹,就是第一个被推出去平息,安乐王和几个国公怒火的替罪羊。
“那……监察院?”
这个念头刚冒出来,就被他掐灭了。
监察院是影扬侯赵锋的地盘,那地方比刑部大牢还阴森。
他们只管妖魔,不管人事。
把这案子递过去,赵锋能用眼神把他冻成冰雕。
张敬明烦躁地挥了挥手。
“你先下去!记住,今天的事,一个字都不许往外说!所有卷宗封存,列为绝密!”
“是,大人!”衙役如蒙大赦,躬身退下。
饭厅里,只剩下张敬明和他的妻子。
他一屁股坐回椅子上,端起已经凉透的茶水,一口灌下。
“夫君,这……”张夫人满脸担忧。
“烫手!这案子太烫手了!”张敬明抓着自己的头发,“这帮小祖宗,打谁不好,偏偏是安乐王那个护短的家伙的儿子!”
他知道,安乐王洛康虽然也是十一品,但跟秦战、蒙武那种从尸山血海里杀出来的国公不一样。
洛康是含着金汤匙出生的,一路顺风顺水,最是看重皇室颜面,也最是溺爱自己的独子。
如今儿子被人当街暴打,还是被几个功勋子弟联手,这口气,他怎么可能咽得下去?
明天一早,安乐王府的人必定会上门要个说法。
他这个神都府尹,给不出说法,就得给个交代。
张敬明在椅子上坐立不安,额头的汗珠顺着脸颊滑落。
他一个八品法相境的府尹,在这些动辄十品、十一品的大人物面前,跟一只蚂蚁没什么区别。
怎么办?
到底该怎么办?
他脑中一片混乱,无数念头闪过,又被一一否决。
突然,他停止了所有动作。
他的眼睛,直直地看向窗外,望向那片被宫墙环绕的,神都最核心的区域。
皇宫。
对。
皇宫!
他想到了一个地方,一个能管这件事,也敢管这件事的人。
一个钩子,一个能让他从这潭浑水中脱身的钩子。
他脸上的焦躁和恐惧,慢慢褪去,取而代之的是一种下定决心的狠厉。
他猛地一拍桌子。
“夫人!”
张夫人吓了一跳。
“夫君?”
张敬明站起身,整理了一下被扯破的衣袍,声音恢复了往日的沉稳。
“明日一早,为我准备朝服。”
“你要上朝?”
“不。”张敬明摇了摇头,眼中闪烁着算计的光芒。
“我去面圣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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